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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凌天宗辖境内,锦城,李府。
虽是深夜,李家大少爷李允的院落却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那灯火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暧昧与惨淡。房间里,曾经的纨绔子弟李允,此刻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眶乌青,整个人如同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瘫在锦被之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周身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腥膻的妖气,正是被妖精吸食精元过度的典型症状。
一道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慵懒地坐在床沿。黄烟,或者说,即将成为凌天宗噩梦的黄烟,刚刚结束了她今晚的“加餐”。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并不存在的血迹,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流转着餍足与戏谑的光芒。
“啧,中看不中用,这才几天,就快被掏空了……真是废物。”她嫌弃地瞥了眼床上只剩半条命的李允,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却又毫不掩饰其粗鲁本质。“亏得本姑娘还以为能多玩几天。”
她站起身,一身极其省布料的露脐短衫和热裤,将她玲珑有致、雪白晃眼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金色的短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张扬,仿佛自带光环。她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纤腰与长腿的曲线引得暗中窥视的某些存在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当然,如果他们还有呼吸的话。
“看来这地方不能待了,得换个窝。”她自言自语,准备收拾细软——虽然她没什么细软,主要是看看这李府还有什么值钱玩意儿能顺手牵羊。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两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撕破夜幕的惊鸿,一左一右,毫无征兆地破窗而入!
“妖孽!受死!”
厉喝声中,两道身影紧随剑气闯入室内。一人身穿凌天宗内门弟子服饰,面容刚毅,眼神锐利,手持长剑,气势汹汹,正是性格冲动的陈锋。另一人稍显年长,神色沉稳,目光如电,同样持剑,步伐稳健,是较为谨慎的赵铭。
两人显然早已潜伏多时,就等黄烟松懈的这一刻发动雷霆一击。
“哟,送货上门了?”黄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浓的兴味取代。她非但不惧,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凌天宗的?鼻子够灵的啊,闻着味儿就找来了?”
她说话间,身形如同没有骨头的柳絮,以一种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轻描淡写地扭曲、摆动,竟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两道交叉袭来的剑气。
“嗤啦!”剑气将她原本站立身后的红木圆桌绞得粉碎,木屑纷飞。
“放肆!残害凡人,吸食精元,天理不容!今日我师兄弟二人,便替天行道,斩了你这条孽畜!”陈锋见一击不中,又被黄烟言语所激,顿时怒火更炽,长剑一振,挽起朵朵剑花,再次攻上。他的剑法大开大合,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剑光凛冽,招招直取黄烟要害。
“师弟,小心!此妖身法诡异!”赵铭沉声提醒,手中长剑却也不慢。他的剑势不如陈锋狂暴,却更为绵密精准,剑尖颤动,封锁黄烟可能的退路,同时一道道纯正的道家法诀引而不发,随时准备干扰黄烟的妖力运转。
这两人不愧是凌天宗的内门精英,一攻一守,一急一稳,配合得相当默契。剑光交织成网,道法隐现其间,将黄烟周身空间不断压缩。
“关我屁事!”黄烟嗤笑一声,面对两人的围攻,她那双看似纤纤如玉的手掌骤然发生变化,十指指甲瞬间暴涨,变得幽黑锐利,泛着金属般的寒光——正是她的本命神通之一,幽冥玉爪!
“叮叮当当!”
爪影与剑光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
黄烟的身法确实诡魅难测,在狭小的房间内腾挪闪移,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剑锋。她的玉爪更是锋利无比,偶尔与长剑硬碰,竟能在剑身上留下清晰的划痕。妖力鼓荡,带起阵阵阴风,与凌天宗纯阳刚正的道法气息形成鲜明对比,互相侵蚀、消磨。
一时间,房间内妖气与道法灵光混乱交织,家具饰物在激荡的气劲下纷纷碎裂。三人战作一团,身影模糊,速度极快。
陈锋久攻不下,心头火起,尤其见黄烟那副游刃有余、甚至还带着嘲弄笑意的表情,更是怒气上涌。他瞅准一个空档,全力一剑直刺黄烟心口,口中怒喝:“孽畜!仗着几分狐媚功夫和利爪,就敢嚣张?看我破你妖身!”
黄烟看似仓促地以玉爪格挡,“铛”的一声巨响,她被震得向后滑退数步,后背几乎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啧,凌天宗的弟子,力气倒是不小。”她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腕,语气依旧轻松,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陈锋得势不饶人,与赵铭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剑势再变,剑尖震颤,灵光汇聚,显然是要施展某种合击剑阵,一举奠定胜局。
“两位少侠……”黄烟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她背靠着墙壁,目光在陈锋和赵铭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他们因运功而微微泛红、沁出汗珠的脸上。“……这屋子,打了这么久,是不是有点闷?”
她的话问得突兀,陈锋和赵铭都是一怔。闷?修士交手,气息悠长,对环境耐受力极强,怎会在意闷不闷?
但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黄烟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骤然变得妖异而危险。她毫无征兆地,骤然转身,背对二人,撅起了那包裹在紧身热裤下,弧度惊人的臀部。
这个动作极其不雅,甚至带着一种极致的羞辱意味。陈锋和赵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妖女在生死关头做出如此荒谬的举动是何用意。
是羞辱?还是某种邪法起手式?
“不好!”赵铭心思缜密,虽不明所以,但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汗毛倒竖!
然而,已经晚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股浓郁的、粘稠如液态琥珀般的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叹息,自黄烟身后喷涌而出!
这雾气出现得极其突兀,并且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弥漫、膨胀!它不是轻飘飘的气体,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沉重、粘滞,瞬间就吞噬了房间内所有的光线!烛火在接触到雾气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掐灭,连一丝青烟都未能冒出。
不仅仅是光线,连声音也被这诡异的琥珀色雾气吞噬了。剑锋的震颤声、衣袂的破风声、甚至三人本应存在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陈锋和赵铭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五感仿佛被彻底剥夺。他们引以为傲的灵识,在这粘稠的雾气中也如同陷入了无边泥沼,延伸出去不到尺许便被彻底阻隔、搅碎。
视觉,失效!
灵识,失效!
听觉,失效!
然后,是嗅觉——那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仿佛积攒了千万年腐尸恶臭、混合着硫磺、粪坑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灵魂污秽的恐怖气味,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针,蛮横地刺穿了他们的鼻腔,直接钻入大脑,搅动着他们的脑髓!
“呃……呕!”
陈锋和赵铭的护体罡气在这雾气面前,薄得如同蝉翼,连一息都没能支撑住便轰然破碎。恐怖的恶臭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们的身体。眼泪、鼻涕、胃液完全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他们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地抽搐、翻腾,仿佛有无数只手在体内撕扯、搅拌!法力运转瞬间停滞,如同被冻结的河流,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酸软和无力感。
这已不仅仅是气味攻击,这是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的领域压制!
在这片由她创造的、充斥着极致恶臭与死寂的“绝对领域”中,黄烟,就是唯一的主宰!
她的身影在粘稠的琥珀色雾气中如鱼得水,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竖瞳,清晰地捕捉到两个在原地踉跄挣扎、痛苦扭曲的身影。对于习惯了这片领域的她而言,这里的能见度虽然也受影响,但远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至少,看清猎物足够了。
她动了。
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猎豹,悄无声息,却又迅如闪电。幽冥玉爪划破凝滞的空气,带起微不可闻的波动。
首先目标是陈锋。这个冲动易怒的弟子,此刻正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球暴突,面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极致的恶臭与痛苦中徒劳挣扎。
黄烟的身影从他侧后方掠过,利爪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划过了他的脖颈。
“噗——”
微弱的,几乎被雾气吸收殆尽的割裂声。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但立刻就被雾气吞噬、稀释。
陈锋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最终凝固为无尽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恐惧,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解决掉一个,黄烟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转,便朝着感知中另一个生命气息——赵铭扑去。
赵铭比陈锋稍好一些,在五感被剥夺的瞬间,他凭借最后的本能,将长剑横在身前,试图防御。但在这种连方向都无法辨别的环境中,他的防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强忍着足以让灵魂崩溃的恶臭和身体的强烈不适,试图催动某种护身法宝或传讯法术,然而法力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凝聚。
他听到了那声微不可闻的割裂声,以及陈锋倒地的声音。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妖女!我跟你拼了!”他嘶吼着,但声音只在喉咙里滚动,根本无法传出。他胡乱地挥舞着长剑,剑锋劈砍在粘稠的雾气中,如同陷入泥潭,毫无着力之感。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从侧面精准地扣住了他持剑的手腕。另一只覆盖着幽黑利爪的手,则如同毒蛇出洞,直插他的心脏!
赵铭甚至能感觉到那爪尖触及皮肤时传来的刺骨寒意和锋锐感。
“嗬……”他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嗬嗬声,拼尽最后力气想要挣脱。
黄烟的脸庞凑近了他,在几乎脸贴脸的距离,赵铭终于隐约看到了那双在雾气中闪烁着残忍与戏谑光芒的琥珀色竖瞳。
“味道应该比他强点?”她似乎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利爪毫不留情地贯入!
“呃!”
剧痛瞬间淹没了赵铭的意识。他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被捏碎的感觉,生命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流逝。他眼中的世界,最后只剩下那片无尽的、令人绝望的琥珀色,和那张近在咫尺、美艳却如同恶魔般的脸庞。
战斗,从黄烟转身撅臀,到两人倒地身亡,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息。
浓郁的、粘稠的琥珀色雾气开始缓缓消散,如同它出现时那般诡异。光线和声音重新回归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陈锋脖颈几乎被切断一半,鲜血染红了大片地面,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赵铭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同样面色青紫,表情扭曲凝固在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之中。
黄烟站在尸体中间,优雅地甩了甩玉爪上沾染的几滴血珠,那幽黑的指甲迅速缩回,恢复成纤纤玉指的模样。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战斗而略显凌乱的金色短发和紧身衣物,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踱步到陈锋的尸体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撇了撇嘴:“啧,冲得最快,死得也最快,中看不中用。”然后又走到赵铭身边,俯身看了看他胸口那个还在汩汩冒血的黑洞,点了点头:“这个稍微冷静点,可惜……还是不够看。”
她深吸了一口房间里尚未完全散尽的、混合着血腥与淡淡余“香”的空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从赵铭的腰间解下代表凌天宗内门弟子身份的令牌,在手里掂了掂。
“凌天宗的弟子,味道也不怎么样嘛。”她轻哼一声,将令牌随手揣进热裤那几乎不存在的口袋里,“不过,杀了小的,肯定会来老的……麻烦。”
她眼珠转了转,那双狡黠的竖瞳里,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闪烁起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听说凌天宗是这片地界上最大的山头?嗯……老是这么东躲西藏地打野食,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或许……该换个活法了?”
她最后扫了一眼这间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卧室,以及床上那个早已吓晕过去(或者本就只剩半口气)的李家大少,没有丝毫留恋,身形一晃,如同一缕金色的轻烟,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满室的狼藉,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那萦绕不散、仿佛能渗透进墙壁家具深处的、令人作呕的诡异臭气。
夜风吹过李府的高墙,带来远方隐约的更鼓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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